观点：不要再口口声声把元蒙帝国当成中国了

那小兵博客

背景：演员袁立今天发布一条微博盛赞乔治·华盛顿的品格：“1783年经过了七年内战，华盛顿将军打完江山之后，竟然跟其他士兵一样回家种地归隐田园去了。”她赞扬华盛顿将权力交还给美国人民，“从此人类历史上便诞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皇帝的国家。”　此言一出，互联网舆论哗然。不少网友一一指出微博中存在的常识性错误，比如华盛顿领导的是美国对外的独立战争而非内战，而且打完没几年，华盛顿就当选总统后又连任等等。网友真的没那么好糊弄。一条微博不超过140个字，作为得出“完美道德人格”“将手中权力无条件交还人民”这一观点的直接依据，这样的史实错误决不是鞋跟上无足轻重的泥巴，堪称“致命硬伤”。但遗憾的是，互联网上一些意见活跃人士的言论中不时出现这种有悖事实的硬伤。当然，一时疏忽犯错谁都难免，我们相信其中有一部分确实是由于对具体情况掌握不足，属于无心之举。只要承认失误及时改正，舆论也往往会予以体谅和理解。

  那小兵：这条不起眼的微博竟然引发了网络水军的一片叫骂，您从一个历史学者的角度如何看待？

恩格尔：官方媒体出面批判一个演员倒是很少见的，不过这条微博涉及到了某些具有争议性的历史问题，引发了许多中国读者的反思和叫嚣，我借此机会谈谈看法。首先我也百度了一下，百度中是这样描述华盛顿的：“1789年，华盛顿当选为美国第一任总统，并于1793年连任。他根据宪法和助手汉密尓顿的建议建立和完善民主法制，组织机构精干的联邦政府，颁布司法条例，成立联邦最高法院。他在许多问题上倾向于联邦党人的主张，但力求在联邦党和民主共和党（民主党）之间保持平衡。他支持.汉密尔顿关于成立国家银行的计划，确立国家信用。批准T.杰斐逊所支持的公共土地法案，奠定了西部自由土地制度的基础。为了缓和同英国的矛盾，1794年11月4日华盛顿派出首席法官J.杰伊与英国谈判，签订杰伊条约，因有损于美国利益，遭反对。1796年9月17日，他发表告别词，表示不再出任总统。从而开创美国历史上摒弃终身总统，和平转移权力的范例。次年，回到维农山庄园，于1799年逝世。因对美国独立作出重大贡献，被尊为美国国父”。这段描述与袁莉的说法并没有真正冲突，那么为何引发如此多叫嚣呢？我看主要有两点：一是“内战”定义，二是“将权力交还给人民”的定义，这两点被骂的最集中最多。美国和中国对于“内战”的定义有许多不同点，Civil War这个词原本是特指美国南北战争的，它必须具备几个条件：一是指宪政体制内发生联邦体分离，形成宪法部分失效，就如南方各州退出美国宪政体系，另立联邦体；二是指战争结果是恢复原来国家和宪政体系，而绝非另外建立一个新的国家。因此，我们使用时要慎重。但袁莉的确没有完全错，对于美国独立战争，美国人认为是一场脱离英国统治的独立战争，是从英国殖民地变成独立国家的一场战争，因此，在开始阶段属于大英帝国内部的一场战争。当时，美国十三个州联合起来与英国这个主子讨价还价，要求更多自治权，后来最终因为无法妥协而发生战争，属于一场大英帝国内部战争，直到战后很长时间英国仍认为这是一场内战。美国成立前，美国各地人都称自己是“大陆殖民者”，华盛顿的军队也自称为“大陆联军”，这个“大陆”是相对于英伦岛的称呼，可见他们是把自己看成是英国一部分的，乃至独立战争中许多人要坚持忠于英国皇帝，美国独立后才逃到加拿大。中国对于内战的定义仅仅指的是“中国国内战争”，包括了秦朝灭亡六国、蒙古吞并大宋、满清灭亡大明等等，只要是后来加入中华民族的侵入者都变成了内战的一方。在这种观点中，每次战争结果都是“有德者居之”，结果就是永远循环不断的“成王败寇”悲剧，这种春秋笔法总是能够把斑斑血泪轻轻一笔带过，让失败者用胜利者的屠刀为自己挽回面子。这种逆来顺受的奴才性格造成了这个民族无法反思自己的失败，无法汲取历史经验教训，总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失败过，真实的历史在中国竟然变成了一部指鹿为马的历史“教科书”。袁莉的“内战”说法触动了这些人的痛处。

那小兵：您如何看美国压迫印第安人和黑人的历史？华盛顿真的把权力交给了人民吗？

恩格尔：如果你问一个美国这个问题，他会毫无迟疑的回答“美国人为此感到羞辱和内疚”，尽管如今印第安人和黑人都已经成为美国平等公民，这种历史内疚依然存在，就如电影《与狼共舞》和《为奴十二年》中所倾述的那样，美国人对于这段历史不回避，不自夸，而且很多人力图弥补这种历史人情债。比如，印第安人有独家的赌场开办权，黑人有许多入学和就业的保障权益政策等等。今天，你去问一个印第安人：“美国杀了那么多你的同胞，你恨美国吗？”他的回答是：“我们不会忘记那段历史，但我们也不会忘记我们也是美国人了”。这种心情来之不易，美国屠杀印第安人的事情直到十九世纪末还发生过，同样，变相把黑人当成奴隶的事件在南北战争后也曾大量存在，美国人在这个历史过程中经受了“善”与“恶”的考验，可喜的是，美国终于走上了理性文明的道路。可见，美国人不搞复古，他们面向未来，不断自我反省，力图更新改善自己，这离不开当年华盛顿等美国创立者们立下的政治制度，更离不开对自由民主的崇尚精神，从这个角度看，我们应当肯定华盛顿的伟大。我作为一个德国人为美国说这么多好话，无非是希望中国能从中学习到一些精髓，拍出一些汉族人民反抗满清压迫的电影，少为暴秦歌功颂德，更不要口口声声把元蒙帝国当成是中国，彻底清除历史和民族虚无主义，找到自己真正的根，不要把自己当成历史王权的娱乐工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