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再委屈的选择
十八年前,我和父母一同从中国移民到了加拿大。当时我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,满怀憧憬地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,怀里揣着一纸优异的成绩单,脑海中装满了长辈反复灌输的观念:出国,就意味着更好的未来。
可现实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温柔。语言不通、文化差异、身份的边缘感,像空气中的潮湿,无形却无处不在。即使我再努力,也始终像隔着一层雾,拼命伸手却抓不住真正的归属感。
我进了UVIC,16岁开始学会计,尽管一开始听不太懂老师讲什么,但我坚持读书、记笔记,努力跟上节奏。在同龄人享受课余生活时,我选择了实习,去银行、会计公司、税务中心打杂,只为累积一点经验和自信。
我不是为了赚多少钱,而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,换来一份体面的生活,一点自由选择的权利。
体面与自由,竟如此脆弱
可是职场告诉我,光靠努力不够。
我的英文口音、我的亚洲脸孔、甚至我的沉默寡言,都成了被忽视、被低估、被排挤的理由。一次面试中,女面试官比我年长几岁,长相普通。我坐在外头等了一个多小时,她却故意不接待我,后来敷衍地问了几句就打发了我。
另一次,我进入一家小型公司,经理是老板的儿子。他女朋友在公司做行政,而我,仅仅因为努力、上进、长得顺眼,就成为了被排挤的对象。没有任何暗示,也从未越界,却被莫名其妙地贴上了“情敌”标签,短短几天就被劝退。
我开始怀疑:这个世界是否根本不想给像我这样的人体面?
为了不再受到异样的眼光,我甚至刻意让自己发胖三十多斤,只求被当作普通职员看待。但现实依旧无情,我还是被辞退了。
努力没有换来尊重,只有一身疲惫。
曾经的友情,如今的伤口
如果说职场的冷漠是冰,那人际关系的背叛就是锋利的刀。
曾经,我也有过几段以为可以维系一生的友情。
有一个从四线城市来的“闺蜜”,我们在大学时期关系很亲近。我帮她找兼职,陪她看病,甚至在她经痛到无法动弹时,连夜打车把她接到我家,煮药送水。然而,当我因为学习忙碌无法第一时间回复消息,她却在背后说我“清高”、“装模作样”。
她早早嫁给了一个在UBC毕业、家境殷实的男生,有了稳定生活。可她始终拿我和她比较,说我“迟迟未婚”、“眼光太高”。我从未觊觎她的人生,也不曾越界接触她的伴侣。可她却不断地在朋友圈、同学群里散播关于我的流言,甚至嘲笑我送她的礼物“寒酸”、“做作”。
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嫉妒什么。是我还没结婚、却拥有几套房产?是我素颜也比她拍出来的婚纱照更好看?还是她心里那根始终拔不掉的“比不过”的刺?
我不恨她,但我选择离开。
有些努力,是制度性的消耗
回望这十八年,我始终都在努力,却始终没有站到属于自己的平台上。
我拼命学语言、读大学、找实习、守规矩,可换来的,是一份税前年薪七八万的职位;是每天小心翼翼地打扮自己、克制情绪、避免误会的神经质生活;是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,偶尔一句“go back to your country”都能让人心口一紧。
而当我终于受够了,我决定,我要主动为自己的人生按下暂停键。
那一天,我站在温哥华家中阳台,看着阳光洒在屋檐下,内心忽然清晰无比。我告诉自己:
“卖掉一套房子,换一个不再委屈的自己。”
我可以不结婚,不生子,不为他人期待而活。
我可以回国,到一个熟悉的小城生活,每年靠收租十几二十万人民币,简单却不失尊严地活着;我可以去多伦多探望表哥和阿姨,每天陪他们散步、接送孩子,过上缓慢而有温度的日子。
我可以像一朵云,自给自足,不依附,不取悦。
卖掉的不是房子,是压抑的自己
我的家庭,靠着二十年的节俭与奋斗,已在温哥华与多伦多置办了几套房产。中国老家那一竖八层高的楼房、数套公寓与商铺,足以支撑我回流后过上清醒、宽裕的生活。
我不是在“啃老”,我是在利用家庭资源重新定义人生。
别人选择婚姻、职场、北美梦,我选择退出这场游戏。不是逃避,而是清醒。
有人说我“可惜”,说我“放弃了更大的舞台”。可我只想问一句:如果那个所谓的“舞台”,只让我不断丧失尊严、健康与快乐,那它到底配不配被追逐?
我不是失败者,我只是选择了不委屈自己地活。
我不再羡慕谁,也不再和谁比较。我只想在自己的节奏里,从容地活。
我依旧有房、有梦、有温柔,但我不再委屈,不再将就,不再取悦。
卖掉一套房子,我不是在放弃生活,而是在重新掌握它。
后记:写给仍在挣扎的你
如果你也曾在移民路上迷失;如果你也在夜里问过自己“努力还有意义吗”;如果你也曾在友情与职场中反复受伤,那请相信我:你不是一个人。
我们这一代移民,有太多沉默的伤。有些人选择嫁给稳定,有些人拼命读博留下来;也有人像我,最终决定退出这场压抑的较量,只为活得更像自己。
哪一种选择都值得尊重。
但无论你身在何处,愿你也能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,对自己说一句:
“我,不再委屈。”